經濟不景氣,如何化危機為轉機

通貨膨脹、物價飛漲,上班族薪水不漲,錢不夠用怎麼

靠領薪水,一輩子想買一間房子安身立命,都很困難。

疫情肆虐,經營環境不佳,獲利減少面臨虧損,小老關該如何自處?

遇到環境不佳,老閱的風險比員工大很多,不成功便成仁。

根據調查,有八成的人有創業夢想,但實際上,創業是件不容易的事,

要有資金、要有專業、還要有全力以赴的工作態度,和全職投入的時間付出

而且創業初期不但沒有固定收入,還需要固定的管銷支出

通常創業一年後,只有20%得公司能存活,創業五年後能存活的公司不到

5%所以很多人選擇採用加盟的方式,透過專業的協助,讓自己更容易在市場存活

但事實上成功的比例跟自己創業差不多,並沒有提升成功率,因為傳統的加盟方式,在現今的社會已經失去優勢,反而經營成本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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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闆本業得意時找退路,懂得多角化經,本業不如意時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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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團隊-康樂富是賺錢的好項目嗎從零開始,如何創業?九個白手起家的創業原則!送給不甘平庸的你,一旦掌握,沒錢、沒資源、沒人脈,創業照樣能成功。

原則一、先搞清楚自己是否適合創業。 臺中團隊-康利富想要瞭解聯繫誰

創業是可以從零開始、白手起家的,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它需要極高的綜合素質,比如超人的膽量,開闊的視野,廣大的格局,等等,有的人就只適合打工上班,即便給他錢、人脈和資源,他也是不適合創業的。

原則二、一定要有遠大的夢想。 臺中團隊-康樂富有哪些特點

最初踏上創業路,很多人或許是為生活所迫,或者是為了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想要突破和改變,但必須儘快為自己樹立起遠大的夢想,因為如果沒有夢想,在創業維艱的這條路上,是很難堅持下去的。

原則三、保持超強的自信,相信自己一定行。 康利富新竹說明會-康利富加入有培訓麼

自信是一個人力量的源泉,也是創業者從零開始、白手起家的前提,如果失去自信,像網上很多人一樣,不相信真的存在白手起家,更不相信自己能白手起家,那你就絕不可能創業成功。

原則四、有強烈的創業意願。

創業是一件與艱難險阻為伍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如果你的意願,包括賺錢的意願,成功的意願,不夠強烈。那麼,即便踏上了創業路,也是很難堅持下去的,很容易就會半途而廢。

原則五、有持久的創業激情。 康利富臺北說明會-康利富加入有很高的收益嗎

創業肯定是需要激情的,尤其是對白手起家的創業者而言,激情能激發出無限潛能,幫助自己熬過無數難熬的時刻。不過,創業者不能只有短暫的激情,因為短暫的激情是不值錢的,只有持久的激情才能幫你賺錢,助你成功。

原則六、有合作精神,能將團隊凝聚在一起。

對創業者而言,前期或許可以暫時靠自己一個人,但必須儘快建立起自己的創業團隊,包括尋找志同道合的合夥人,更為關鍵的是,尋找優秀的人才來輔助自己,不能長時間單打獨鬥。

原則七、能屈能伸,能進能退。

彰化團隊-康樂富有沒有好團隊?平臺穩定嗎對白手起家者而言,要有一種勇猛精進的創業精神,在需要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的時候,不能畏畏縮縮、猶豫不決,但在需要隱忍和退讓的時候,也要能不爭一時,要放眼長遠和全域,否則,也是容易失敗的。

原則八、培養創新精神,將與眾不同當作一種本能。

新竹團隊-康樂富加入能不能掙錢? 怎麼賺取收益?創業與創新幾乎是天生就聯繫在一起的兩個詞,凡是能創業成功、尤其是白手起家的成功者,無不具備創新精神,敢於與眾不同。創新不一定就是顛覆式的,哪怕只是細節方面非常小的創新,也能給創業者製造出巨大的商機。

戲如人生  生活其實就是一部戲,主角、編制、導演等都是自己本人,因為我們的環境而改變自身的角色。  我們生活在這社會上不單是演戲,有時候也會看戲。  因為人生如戲嘛,而看戲也是一種人生態度。戲里頭總會有人唱白臉也有人唱紅臉,總有個人是主角,總有些人是配角,戲里的主角總以為自己才是最后的勝利者,可是他卻忽略了另外一個重要的角色——看戲人!  這人世間的戲演出來都是給人看的,戲里頭的明爭暗斗,爾虞我詐,人世百態不過是增添看戲人的一點歡娛罷了,所以往往很多時候,戲里戲外,真正的主角真正的勝者才是看戲的人!  可是,上演出一處好戲,必定會引來許許多多看戲的人,要想在這許許多多的看戲人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實至名歸的最后勝者實屬不易,往往都是要付出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代價!  所以,智者都是抱著超凡入圣的心境看戲,強者都是抱著天下舍我其誰的心境看戲,霸者都是抱著橫掃一切的心境看戲,(名人名言 www.lz13.cn)奸者都是抱著渾水摸魚的心境看戲,而弱者,弱者連看戲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弱者本身就是戲中人!  所以,古往今來,真正堪稱經典的好戲從來都不是在戲臺上唱的,而是在現實生活中活生生上演的,一將功成萬骨枯是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是戲,唯一相同的是,真正的牛逼人物永遠都是那個在看戲的過程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人物!分頁:123

韓少功:月光二題  空院殘月  有一個鄰家的漢子很會種瓜,扛著鋤頭這里看一看,那里挖一挖,似乎沒有做什么,但他所到之處不久就會冒出肥大的瓜葉,逢溝過溝,逢坡上坡,甚至翻越墻垣,盡情地蔓延和覆蓋。不知什么時候,瓜藤已潛游我家門前的路上,過不了多久,兩三個南瓜居然憨憨呆呆地攔路把守,要收繳買路錢的樣子,使我出入的時候得東躲西閃三步兩跳。  “把瓜摘去吃吧。”他撐著鋤頭,樂呵呵地沖著我笑。  “我家也有瓜。你種的,你留著。”  “我一個人吃飽,全家就不餓,哪吃得完?”既然他是一個人居家,那他到處種瓜做什么?是有種瓜癖?是生性閑不住?還是對世界上一切荒土閑地有開發興趣?  他家離我家不遠。我走出院門,同張家的人點點頭,同李家的人搭搭腔,然后就能看見他家斜斜的院門了。我去過他家,看見他家里的算盤和幾個賬本,知道他是村里的會計,有時還到小學代點課,無論數學還是音樂,都能教。我正巧看見五六個女孩子在他家排演歌舞,大概是準備學校里節日匯演的節目。他一雙赤腳,腿上帶著泥點,頭發眉毛皮膚都被陽光燒灼成了渾然統一的土色,卻是一個努力投人藝術想象的導演。“我們的祖國,花朵開放真鮮艷……”他邊唱邊舞,兩手像扭著一條無形的毛巾,左耳邊扭一下,右耳邊扭一下,是一種挖土和挑糞般的舞蹈手勢。“下腰,下腰,你們看看我……”他還來了個上身后仰的示范,直到自己仰得兩眼翻白,耳根都漲紅了。  這位赤腳導演沒顧得上陪客人。我與妻子在一旁觀摩和喝茶,其實是喝著熱水瓶里的涼水,已經化不開茶葉。兩只杯子也破舊零亂,一只搪瓷大杯,一只粗瓷酒盅。是他剛才找了半天才湊齊的。這確實是一個主婦缺席的家。  聽鄰居說,劉長子的老婆到南邊打工去了。聽鄰居喝了酒以后說,他老婆實際上也是人家的老婆,幫一個老板管家,還生了個娃,只是把賺來的錢一個不少地寄回來,供這邊的兒子讀書。我不太理解這種事,尤其不太理解人們說起這事時的隨意和淡漠,忍不住想多問幾句。“有什么奇怪?閑著也是閑著,就等于出去尋副業么。”  一個婦人這樣回答我。另一個老人笑了笑:“劉長子能怎么樣?丈夫丈夫。只管得一丈遠的。”他們轉而說起了眼下學校收費的昂貴。他們的計算,供一個孩子讀高中,非得有兩個人打工進錢不可。因此劉長子福氣好,不僅自己可以代課,還有一個既掙錢又顧家的老婆,要不他兒子恐怕早就搓泥巴了——這是務農的意思。  我見過一次他那個似有似無的妻子。大概是知道村里有些說法,她從來沒讓我看到過正面,即便是在水邊的菜園里相遇,她也是去看天上的鳥,或者彎腰去扯除什么雜草,是一個躲避目光的影子。從背影和側面來看,她身姿綽約,而且有了都市生活的風韻,比方衣擺剪裁得很合身,比方衣履有細心的顏色搭配,比方腰身和腳步有一種用心的收斂,沒有鄉間重擔壓出的那種粗放散亂,不會腳步亂刮或者胯骨亂甩什么的。但她沒有市井虛榮,回家來探親,不打牌,不人酒席,日子都浸泡在汗水中,挑著糞桶一閃就隱沒人瓜棚豆架。那一片繁茂綠葉的深處偶爾飄出嚶嚶低語,大概是她與什么鄰居說話,但聽不清楚。  她們隔著綠葉的帷帳說說家常,互相也不見人影。  她丈夫沒有來幫忙。其實,她丈夫無法下地了,因為一場大病,撐著拐杖也蹣跚欲倒,趕回鄉下來料理。我不知道劉長子患了什么病,問起來,他只是笑笑,說得含糊。直到我看到他轉眼間面容枯槁,頭發眉毛漸次脫落,有明顯的放療和化療跡象,才猜出他的病兇多吉少。  他扶著拐杖,再一次沖著我笑笑:“把瓜摘去吃吧。”  “你自己留著吃。”  “我怕是吃不上了。”  “你不要灰心。聽我說,得這種病的成千上萬,其中不少活過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天天扭秧歌或者踢足球的也大有人在。你一定要心情開朗,積極地與醫院配合。”  “什么醫院?明明是攔路搶劫的土匪。”他目光發直,兩個眼珠擠成了一個斗雞眼,“一個療程就要我八千,要在我身上開金礦么?”  “有什么辦法呢?病在你身上,還是要治的。”  “我絕不給他們吃冤枉錢。”  他看了看天邊的風景,回家做飯去了,轉過身,喘了幾下,拾起了身邊的幾根豆角,又喘了幾下,緩緩挪動了步子。我忙上前去扶住他,問他妻子為何這么快就走了,為何不留下來照料他。“家里也沒有多少事,不用她天天守著。”“多個人手總是好一些。”“守著我,能守得出錢來?”  他說明它*就要考大學了,然后緩緩地朝夕陽走去。鳥雀正在歸巢,水邊的老牛正在回家,家家戶戶的炊煙都升起來的時候,他孤獨的剪影定格在一片火燒云中。(*它:音砣。湘北方言,對小輩的昵稱。)明它是他的兒子,一直在縣城寄宿讀書。我只見過他的考號和上了線的考分,受他父親之托,與某大學的一位朋友通過電話,確保這所大學錄下了他。直到我就要離開這個村子了,有一天從外面回來,才發現他們父子倆坐在我家。他兒子長得像個女孩,眉清目秀,有些靦腆,埋頭翻著一本雜志。父親滿心歡喜地看著這個有出息的兒子,有一種怎么也看不夠的勁頭,目光軟軟地糍糍地撫摸著兒子側面的每一個部位,摸得大學生更靦腆了,扭過頭去看著墻角,躲開父親的目光——他是知道這種目光為時不多從而不忍相接?還是年幼無知從而不覺得這種目光點滴都不可遺漏?  鄰家漢子戴著帽子,蓋住了頭發脫落的頭,是帶著兒子來面謝的,順便也討教些大學讀書的方法,問一點都市生活須知。墻邊的幾只大南瓜,當然是他的謝禮。在整個說話的過程中,他的興致一直很高,聽到兒子說起大學里一些趣事,甚至滿面紅光地哈哈大笑,只是通常比別人笑得慢半拍,目光有些發直,似乎卡在略有所思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我將離開這里,春暖花開時節才會再來一這就是說,如果事情不出現奇跡,他此次戴著帽子的來訪,對于我來說也許是最后一次。我知道拒絕就醫意味著什么。我看見他最后一次摸著我家的桌沿,最后一次放下我家的茶杯,最后一次艱難地站起來,最后一次扶著拐杖走向大門,最后一次給我視野里留下笑臉和彎曲的背影……事實上,我沒有看到這個背影,而是讓妻子去送客。我沒有勇氣在一片談笑聲中,在一個秋高氣爽風和日曛蟬鳴雀噪的好日子,與一個活生生的人永別。這分明是一個歡欣的場景,容不下永別的情節。  我乘車離開此地的時候,甚至不敢朝他家的院門望一眼。此時,他也許站在那里,也許沒有。這種種也許一晃就甩到了車后,離我越來越遠。  現在,我又來到了這里。沒有人向我提起他,我也沒有問起他,一個人的名字就這樣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約定之下被刪除了。院墻外的瓜藤又開始蔓延,向路上延伸著妖嬈的觸須,大概是想攔住路人的腳步,想說點什么。花朵也開始綻放了,像舉起一支支金色的喇叭,正在向這個世界大聲地傳誦和宣告什么。我不知道是誰又在這里種下了瓜,或者它們不過是野物,來自去年無人采摘的瓜,來自瓜腐成泥后重新人土的種子。如果沒有人來采摘,它們也許會年復一年地這樣繁殖下去。  清明節,遠近的鞭炮聲不時傳來,當然是各家各戶在上墳。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給劉長子上墳。也不知道他的墳在哪里。我只接到了他兒子的一個電話。他吞吞吐吐,想向我借一點錢。他說網上有人推銷一種彩票透視眼鏡,據說是發財致富的高新技術產品,他很想得到一副。  我不記得是如何回答他的,也不愿意把這個電話告訴村里的人,當然更不會告訴他父親。晚上路過他家院門時,我讓村長等我一下,然后推開半掩的竹門,習慣性地跨過院門的石檻。已近深夜了,西沉的殘月隱在林子里,給曾經排演過歌舞的清冷地坪,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光斑。正房門掛著一把鎖。墻根已布滿青苔。靠近廚房的一根竹管還流著水,但支架已經垮塌,泉水流到了地上。接水用的瓦缸還有半缸積水,有孑孓蚊蠅浮在水面,大概是房主去年所留。這個院子里也有很多瓜藤,從院墻那邊蔓延過來,已經把一條通向屋后的小路封掩,然后爬上了石階,攀上了檐柱,甚至纏住了檐下一張廢棄的犁,在木柄上開出了小小花朵。我知道,待到秋天來臨,這里將會有遍地金燦燦的南瓜,在綠葉下得意洋洋地紛紛探出頭來,一心要給主人冷不防的驚喜。我踏著月光,完成了一次為時已晚的告別。  月下槳聲  雨后初晴,水面長出了長毛,有千絲方縷的白霧牽繞飛揚。我一頭扎入浩蕩碧水,感覺到肚皮和大腿內側突然碾壓著冰涼。我遠遠看見幾只野鴨,在霧氣中不時出沒,還有水面上浮著的一些草渣,是山上雨水成流以后帶來的,一般需要三四天才能融化和消失。嘩的一聲,身旁冒出幾圈水紋,肯定是剛才有一條魚躍出了水面。  一條小船近了,船上一點紅也近了,原來是一件紅色上衣,穿在一個女孩身上。女孩在船邊小心.翼翼地放網,對面的船頭上,一個更小的男孩撅著屁股在劃槳。他們各忙各的,一言不發。我已經多次在黃昏時分看見這條小船,還有小小年紀的兩個漁夫。他們在遠處忙碌,總是不說話,也不看我一眼。我想起靜夜里經常聽到的一線槳聲,帶著螢火蟲的閃爍光點飄人睡夢,莫非就是這一條船?  我在這里已經居住兩年多,已經熟悉了張家和李家的孩子,熟悉了他們的笑臉、袋裝零食以及沉重的書包,還有放學以后在公路上滿身灰塵的追逐打鬧。但我不認識船上的兩張面孔。他們的家也許不在這附近。  妻子說過,有城里的客人要來了,得買點魚才好。于是我朝著小船吆喝了一聲:有魚嗎?他們望了我一眼。我是說,你們有魚賣嗎?大魚小魚都行。  他們仍未回話,隔了好半天,女孩朝這邊搖搖手。我指了一下自己院子的方向:我就住在那里,有魚就賣給我好嗎?  他們沒有反應,不知是沒有聽清楚,還是有什么為難之處。  也許他們年紀太小,還不會打魚,沒有什么可賣。要不,就是前一段人們已經把魚打光了——他們是政府水管所雇來的民工,人多勢眾,拉開了大網,七八條船上都有木棒敲擊著船舷,梆梆梆,嘣嘣嘣,把魚往設下攔網的水域趕。在水面上接連鬧騰了好幾個日夜。這叫做“趕湖”。有時半夜里我還能聽到他們擊鼓般的趕湖,敲出了三拍的歡樂,兩拍的焦急,慢板的憂傷以及若有思索,還有切分音符的挑逗甚至浪蕩……偶爾我還能聽到水面上模模糊糊的吆喝和山歌。“第一先把父母孝,有老有少第二條,第三為人要周到……”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這些久違的山歌,只有在夜里才偶爾鬼鬼祟祟地冒出來。  我后來去水管所買魚。他們打來的魚已用大卡車送到城里去了。但他們還有一點沒收來的魚,連同沒收來的漁網。據說附近有的農民偷偷違禁打魚,有時還用密網,把小魚也打了,嚴重破壞資源。  我的城里的客人來了,是大學里的一位系主任,帶著妻小,駕著剛買的日本轎車,對這里的青山綠水大加贊美,一來就要劃船和下水游泳,甚至還興沖沖想光屁股裸泳。他說這里的水比黑龍江的鏡泊湖要好,比廣西北海的銀灘要好,比泰國的帕堤亞也要好.說出了一串旅游地的名字,顯得見多識廣。我知道,這些年很多學校屬緊俏資源,高價招生,收入頗豐,連他這樣的小頭頭兒也富得買車買房,還公費旅游了好多地方。  我們吃著魚,說到有些農民用蓄電池打魚,用密網打魚。他痛心地說,農民就是覺悟低,一點環境保護意識也沒有。  他還說來時汽車陷在一個坑里,請路邊的農民幫著推一把,但農民抄著手,不給一百塊錢就不動,如今的民風實在刁悍。這種情況我以前也碰到過。  客人們走后的第二天,院子里一早就有持久的狗吠,大概是來了什么人。我來到院門口,發現正是那個紅衣女孩站在門外,提著一只泥水乎乎的塑料袋,被狗嚇得進退兩難,赤裸著雙腳在石板上留下水淋淋的腳印,腳踝還沾著一片草葉。  她是走錯了地方還是有事相求?我愣了一下,好容易才記起了幾天前我在水上的問購——我早把這件事忘記了。我接過她的塑料袋,發現里面有一二十條魚,大的約摸半斤,小的只有指頭那么粗,鯽魚草魚游魚雜得有點不成樣子。從她疲憊的神色來看,大概這就是他們忙了半個夜晚的收獲。  我想起水管所干部說過的話,估計這女孩用的也是密網,沒有放過小魚,下手是有些嫌狠。但我沒有說什么。我已經從鄰居那里知道了他們的來歷。他們是姐弟倆,住在十幾里路以外的大山里面,只因為弟弟還欠了學校的學費,兩人最近便借了條小船,每天晚上在這里打魚。他們的父親幫不上忙,因為窮得沒有醫藥費,已經中年病逝。母親也幫不上忙,據說不久前已經走失了——人們只知道她有點神志不清,曾經到過鎮上一個親戚家,然后就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沒有回家。  我收下了魚。在完成這一交易的過程中,她始終拒絕坐下,也沒有喝我妻子端來的茶。她似乎還怕狗咬,說話時總是看著狗,聽我說狗并不咬人,還是怯怯地不時朝桌下看一眼,一見狗有動靜,赤裸的兩腳就盡可能往椅子后面挪。  “你很怕狗么?”我妻子問。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家沒有養狗么?”她搖搖頭。“你喝茶。”她點點頭,仍然沒有喝。  她提著塑料袋走了以后不久,不知什么時候,狗又叫了,窗外橘紅色一晃,是她急急地返回來,跑得有點氣喘吁吁。  “對不起,剛才錯了……”她大聲說。“錯了什么?”“你們把錢算錯了。”“不會錯吧?不是兩斤四兩么?”“真是算錯了的。”“剛才是你看的秤,是你報的價,你說多少就是多少,我并沒有……”我覺得自己沒有什么。“不是,是你們多給了。”我有點不明白。  她紅著臉,說剛才回到船上,弟弟一聽錢的數字,就一口咬定她算錯了,肯定沒有這么多錢。他們又算了一次,發現果然是多收了我們一塊錢。為此弟弟很生氣,要她趕快來退還。  我看著她沾著泥點的手,撩起橘紅色衣襟,取出緊緊埋在腰間的一個布包,十分復雜地打開它,十分復雜地分揀布包中的大小紙票.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一塊錢怎值得她這樣急匆匆地趕來并且做出這么多復雜的動作?“也就是一塊錢,你送魚來,就算是你的腳力錢吧。”我說。“不行不行……”她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再說,我們以后還要找你買魚的,一塊錢就先存在你那里。”  “不行不行……”撥浪鼓還在搖。“你們還會打魚吧?”“不一定。水管所不準我們下網了……”“你弟弟的學費賺夠了嗎?”“他不打算讀了。”“為什么?”  她沒有回答,只是固執地要尋找一塊錢。她的運氣不好。小鈔票湊不起一塊錢。遞來一張大鈔票,我們又沒有合適的散錢找補。就這樣你三我四你七我八地湊了好一陣,還是無法做到兩清。我們最后滿足她的要求,好歹收下了七角,但壓著她不要再說了,就這樣算了,你再說我們就不高興了。  她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渾身不自在。猶猶豫豫地低頭而去。傍晚,我們從外面回家,發現院門前有一把蔥。一位正在路邊鋤草的婦人說,一個穿紅衣的姑娘來過了,見我們不在,就把蔥留在門前。不用說,這一大把蔥就是她對魚款的補償。  妻子嘆了口氣,說如今什么世道,難得還有這樣的誠實。她清出一個舊挎包,一支水筆,說可以拿去給紅衣女孩的弟弟上學,說不定能替他們省下兩個錢。但我再沒有遇上紅衣女孩,還有那個站在船頭為她搖槳的弟弟。有一條小船近了,上面是一個家住附近的漢子,看(www.lz13.cn)上去比較眼熟。從他的口里,我得知最近水管所加強禁漁.姐弟倆的網已經被巡邏隊收繳,他們就回到山里種田去了。他們是否湊足了弟弟的學費,弟弟是否還能繼續讀書,漢子對這一切并不知道。  人世間有很多事情我們并不知道,何況萍水相逢之際,我們有時候連對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說不出話來。每天早上,我推開窗子,發現遠處的水面上總有一葉或者兩葉小船,像什么人無意中遺落了一兩個發夾,輕輕地別在青山綠水之中。但那些船上沒有一點紅。每天晚上,我走在月光下的時候,偶爾聽到竹林那邊還有槳聲,是一條小船均勻的足跡,在水面上播出了月光的碎片,還有一個個夢境。但我依稀聽得出槳聲過于粗重,不是來自一個孩子的腕力。  我走出院門,來到水邊,發現近處根本沒有船。原來是月夜太靜了,就刪除了聲音傳遞的距離,遠和近的動靜根本無法區別,比如剛才不過是晚風一吹,遠在天邊的槳聲就翻過院墻,滾落在我家的檐下階前,七零八落的,引來小狗一次次尋找。它當然不會找到什么,鼻子抽縮著,叫了兩聲,回頭看著我,眼里全是困惑。  我也不明白,是何處的槳聲悠悠飄落到我家墻根?  (選自《2004中國年度短篇小說》)   韓少功作品_韓少功散文集 韓少功:遙遠的自然 韓少功:靈魂的聲音分頁:123

季羨林:我記憶中的老舍先生  老舍先生含冤逝世已經二十多年了。在這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內,我經常想到他,想到的次數遠遠超過我認識他以后直至他逝世的三十多年。每次想到他,我都悲從中來。我悲的是中國失去一個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的正直的大作家,我自己失去一位從年齡上來看算是師輩的和藹可親的老友。目前,我自己已經到了晚年,我的內心再也承受不住這一份悲痛,我也不愿意把它帶著離開人間。我知道,原始人是頗為相信文字的神秘力量的,我從來沒有這樣相信過。但是,我現在寧愿做一個原始人,把我的悲痛和懷念轉變成文字,也許這悲痛就能突然消逝掉,還我心靈的寧靜,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我從高中時代起,就讀老舍先生的著作,什么《老張的哲學》、《趙子曰》、《二馬》,我都讀過。到了大學以后,以及離開大學以后,只要他有新作出版,我一定先睹為快,什么《離婚》、《駝駱祥子》等等,我都認真讀過。最初,由于水平的限制,他的著作我不敢說全都理解。可是我總覺得,他同別的作家不一樣。他的語言生動幽默,是地道的北京話,間或也夾上一點山東俗語。他沒有許多作家那種忸怩作態讓人讀了感到渾身難受的非常別扭的文體,一種新鮮活潑的力量跳動在字里行間。他的幽默也同林語堂之流的那種著意為之的幽默不同。總之,老舍先生成了我畢生最喜愛的作家之一,我對他懷有崇高的敬意。  但是,我認識老舍先生卻完全出于一個偶然的機會。三十年代初,我離開了高中,到清華大學來念書。當時老舍先生正在濟南齊魯大學教書。濟南是我的老家,每年暑假,我都回去。李長之是濟南人,他是我的惟一的一個小學、中學、大學“三連貫”的同學。有一年暑假,他告訴我,他要在家里請老舍先生吃飯,要我作陪。在舊社會,大學教授架子一般都非常大,他們與大學生之間宛然是兩個階級。要我陪大學教授吃飯,我真有點受寵若驚。及至見到老舍先生,他卻全然不是我心目中的那種大學教授。他談吐自然,藹然可親,一點架子也沒有,特別是他那一口地道的京腔,鏗鏘有致,聽他說話,簡直就像是聽音樂,是一種享受。從那以后,我們就算是認識了。  以后是激烈動蕩的幾十年。我在大學畢業以后,在濟南高中教了一年國文,就到歐洲去了,一住就是十一年。中國勝利了,我才回來,在南京住了一個暑假。夜里睡在國立編譯館長之的辦公桌上;白天沒有地方呆,就到處云游,什么臺城、玄武湖、莫愁湖等等,我游了一個遍。老舍先生好像同國立編譯館有什么聯系,我常從長之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但是沒有見過面。到了秋天,我也就離開了南京,乘海船繞道秦皇島,來到北平。  以后又是更為激烈震蕩的三年。用美式裝備武裝到牙齒的國民黨反動軍隊,被徹底消滅。蔣介石一小撮到臺灣去了。中國人民苦斗了一百多年,終于迎來解放的春天。我們這一群知識分子都親身感受到,我們確實已經站起來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在當時所謂故都又會見了老舍先生,上距第一次見面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我現在已經記不清楚我們重逢時的情景。但是我卻清晰地記得起五十年代初期召開的一次漢語規范化會議時的情景。當時語言學界的知名人士,以及曲藝界的名人,都被邀請參加,其中有侯寶林、馬增芬姊妹等等。老舍先生、葉圣陶先生、羅常培先生、呂叔湘先生、黎錦熙先生等等都參加了。這是解放后語言學界的第一次盛會。當時還沒有達到會議成災的程度,因此大家的興致都很高,會上的氣氛也十分親切融洽。  有一天中午,老舍先生忽然建議,要請大家吃一頓地道的北京飯。大家都知道,老舍先生是地道的北京人,他講的地道的北京飯一定會是非常地道的,都欣然答應。老舍先生對北京人民生活之熟悉,是眾所周知的。有人戲稱他為“北京土地”。他結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能一個人坐在大酒缸旁,同洋車夫、舊警察等舊社會的“下等人”,開懷暢飲,親密無間,宛如親朋舊友,誰也感覺不到他是大作家、名教授、留洋的學士。能做到這一步的,并世作家中沒有第二人。這樣一位老北京想請大家吃北京飯,大家的興致哪能不高漲起來呢?商議的結果是到西四砂鍋居去吃白煮肉,當然是老舍先生做東。他同飯館的經理一直到小伙計都是好朋友,因此飯菜極佳,服務周到。大家盡興地飽餐了一頓。雖然是一頓簡單的飯,然而卻令人畢生難忘。當時參加宴會今天還健在的葉老、呂先生大概還都記得這一頓飯吧。  還有一件小事,也必須在這里提一提。忘記了是哪一年了,反正我還住在城里翠花胡同沒有搬出城外。有一天,我到東安市場北門對門的一家著名的理發館里去理發,猛然瞥見老舍先生也在那里,正躺在椅子上,下巴上白糊糊的一團肥皂泡沫,正讓理發師刮臉。這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只寒暄了幾句,就什么也不說了。等我坐在椅子上時,從鏡子里看到他跟我打招呼,告別,看到他的身影走出門去。我理完發要付錢時,理發師說:老舍先生已經替我付過了。這樣芝麻綠豆的小事殊不足以見老舍先生的精神;但是,難道也不足以見他這種細心體貼人的心情嗎?  老舍先生的道德文章,光如日月,巍如山斗,用不著我來細加評論,我也沒有那個能力。我現在寫的都是一些小事。然而小中見大,于瑣細中見精神,于平凡中見偉大,豹窺一斑,鼎嘗一臠,不也能反映出老舍先生整個人格的一個縮影嗎?  中國有一句俗話:“好死不如賴活著。”這一句話道出了一個真理。一個人除非萬不得已決不會自己拋掉自己的生命。印度梵文中“死”這個動詞,變化形式同被動態一樣。我一直覺得非常有趣,非常有意思。印度古代語法學家深通人情,才創造出這樣一個形式。死幾乎都是被動的,有幾個人主動地去死呢?老舍先生走上自沉這一條道路,必有其不得已之處。有人說,人在臨死前總會想到許多許多東西的,他會想到自己的一生的。可惜我還沒有這個經驗,只能在這里胡思亂想。當老舍先生徘徊在湖水岸邊決心自沉時,眼望湖水茫茫,心里悲憤填膺,喚天天不應,喚地地不答,悠悠天地,仿佛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他會想到自己的一生吧!這一生是忠誠于祖國、忠誠于人民的一生,然而到頭來卻落到這等地步。為什么呢?究竟是為什么呢?如果自己留在美國不回來,著書立說,優游自在,洋房、汽車、聲名祿利,無一缺少,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說不定能壽登耄耋,富埒王侯。他不是為了熱愛自己的祖國母親,才毅然歷盡艱辛回來的嗎?是今天祖國母親無法庇護自己那遠方歸來的游子了呢?還是不愿意庇護了呢?我猜想,老舍先生決不會埋怨自己的祖國母親,祖國母親永遠是可愛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可愛的。他也決不會后悔回來的,但是,他確實有一些問題難以理解,他只有橫下一條心,一死了之。這樣的問題,我們今(www.lz13.cn)天又有誰能夠理解呢?我想,老舍先生還會想到自己院子里種的柿子樹和菊花,他當然也會想到自己的親人,想到自己的朋友。所有這一些都是十分美好可愛的。對于這一些難道他就一點也不留戀嗎?決不會的,決不會的,但是,有一種東西梗在他的心中,像大毒蛇纏住了他,他只能縱身一跳,投入波心,讓彌漫的湖水給自己帶來解脫了。   季羨林作品_季羨林散文集 季羨林語錄 季羨林:不完滿才是人生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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